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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門前有棵銀杏樹

      m.zkwxdz.com2024-11-21 15:16:28來源: 廣州日報

      我的少年時光是孤寂的,值得驕傲的事情不多。跳繩、扔沙包、跳皮筋……這些同齡人喜愛的游戲,我一個都不擅長,總是眼巴巴地看著。小伙伴們嫌我笨,不帶我玩。陽光照在他們靈巧的身上,明亮的笑聲愈發(fā)彰顯著我的落寞,低沉的情緒就像越來越膨脹的氣球,快要走向爆裂的邊緣。

      幸好有銀杏樹。

      銀杏樹長在奶奶家的大門前,很老了,聽說是太爺爺從縣城扛回來的,好幾十里地呢。那會兒,我們那最多的樹是泡桐和槐樹,家家門前院后種有一兩棵。而銀杏樹稀少,奶奶家的銀杏樹是我們莊乃至整個鎮(zhèn)唯一的一棵銀杏樹。很多年后,依然是唯一的一棵。

      閑暇時,人們喜歡來這里坐著,從自家搬一把小椅子,帶著要織的毛衣,正在繡的手帕,閑話家常。同學來找我借書,我終于可以驕傲一回了,相約到銀杏樹下,并跟她說:“你只要說銀杏樹,莊里的人就知道是我家,就能找到我了?!?/p>

      銀杏樹平時就夠美的了,還有更美的高光時刻——滿樹葉子變成金黃的時候。這時的情景就如同郭沫若的詩《銀杏》中所寫:“蝴蝶已經死了的時候,你的碧葉要翻成金黃,而且又會飛出滿園的蝴蝶。”

      門前到處飛舞著金燦燦的蝴蝶。“蝴蝶”落在了地上,就讓它落著吧,棲息在地上,那般安靜的美也是震撼人心的。人們小心翼翼地跳著走,生怕打擾了“蝴蝶”的安靜。梧桐葉、槐樹葉落了,我們會及時掃去,銀杏葉家里人是不讓掃的,那么美,誰忍心去掃?交給歲月吧,交給大自然吧,我們只管享受這視覺的盛宴。

      那些跳皮筋、扔沙包的伙伴們也興沖沖地來銀杏樹下找我玩。我們就用金黃的銀杏葉擺出很多好看的造型,手巧的堂姐還用銀杏葉編了一個大大的心形。

      新的一周上學,我在心形的銀杏葉上寫上小叔的名字,送給了我們的語文老師。小叔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,教體育,我和堂姐都知道他喜歡我們的語文老師,但是不敢向她表白。語文老師收到心形的銀杏葉后,看起來蠻開心的。我們原來擔憂的小叔的“雷霆之怒”,竟轉為了對我們的獎勵,他給我和堂姐買了一大包糖果。這也鼓舞了小叔的勇氣。晚上,我寫作業(yè),小叔在燈下沉思,鋪開信紙,鄭重地給他的心上人寫情書。

      第二天一大早,小叔就把情書讓我轉交給語文老師,并一再叮囑我不準看。我愉快答應著,轉身就悄悄打開看了。

      一看開頭,我就失望極了。這哪是給心上人寫的情書,這不是在歌頌我們家門前的銀杏樹嗎?每一句都離不開銀杏樹,看到末尾竟然還有一首詩,叫《二裂銀杏葉》。詩這樣寫道:“生著這種葉子的樹木,從東方移進我的園庭;它給你一個秘密啟示,耐人尋味,令識者振奮。它是一個有生命的物體,在自己體內一分為二?還是兩個生命合在一起,被我們看成了一體?也許我已找到正確答案,來回答這樣一個問題:你難道不感覺在我詩中,我既是我,又是你和我?”

      再往下看,寫這首詩的人根本不是小叔,而是一個叫歌德的人。這能行嗎?一路嘀咕著,我還是把它遞給了語文老師。

      大學時,我在一本書中再次讀到了這首詩,還有它背后的故事??赐辏駠u不已。這的確是一首情詩,然而卻沒有一個明媚的結局。歌德寫完這首詩后,兩人再未相見,這首詩也并沒有得到答復。但從此之后,銀杏葉成為友情與愛情的象征。

      還好,小叔是幸運的,得到了心上人的答復,收獲了美滿的愛情。

      小叔和成為我小嬸的語文老師一直堅守著他們的愛情,心思簡凈地住在老院里,像門前的銀杏樹一樣,靜守著平凡素樸的日月。他們一起去學校教書,一起回家做飯,一起坐在銀杏樹下喝茶,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向前流著。

      時代發(fā)展,人們紛紛走出了小小的故園,走向更宏大的世界,銀杏樹早已不稀罕了??晒蕡@門前的銀杏樹在我心中的分量從未減輕過,它不僅安撫照亮過我笨拙孤寂的少年時光,直至如今,在我經歷過紛繁的世事后,依然在照亮我,鼓勵我,讓我堅信人間美好的感情。

      歲月生香,門前的銀杏沉淀了太多美好的故事,才會一年又一年地綻放出一樹華麗的金黃。

      (耿艷菊)

      (編輯: 廣州網 龍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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